水城县:索玛花儿向阳开

发布时间:2021-04-09 12:07:51      来源:中国六盘水网—六盘水日报

染饭花熬制的颜料鹅黄鹅黄的,饱满地浸在鸡毛做成的画笔上。皱巴巴的纸上,是一棵长在牛圈旁的黄桃树,上面挂满了歪歪斜斜的桃子,透出一股浓浓的香甜味。

——题记

吱嘎一声,晃晃悠悠的木门被推开,抬眼一看,锅厂河小学就在对门的半腰上挂着,在山雾里若隐若现。

锅厂河小学是我的母校,我六年的小学生活是在那里度过的。我在家门口透过风霜雨雪雷鸣电闪看了似乎“近在眼前”实际上远在天边的小学六年,每每想到天不亮就点起火把出门上学途经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,想到脱掉解放鞋趟过冰冷刺骨的河水,想到弯着腰爬啊爬似乎爬不到尽头的山梁子,我不止一次跟爹娘吵嚷着不愿意去上学,但没用,按照我老爹的话说“不想一辈子杵在看不见天日的山窝窝,就要往死里读书,不但要会写名字,还要会写文章算账。”迫于父亲“敢不去读书就打断你的狗腿”的威慑,我只能继续读书。

因离家远,中午不能回家吃午饭,所以每天凌晨鸡刚叫第二遍,母亲就起床在土灶前生火烧水,在大铁锅里放入土豆、红苕或玉米棒子之类的食物,盖上锅盖闷煮,鸡叫第三遍时挨个把我和弟弟、妹妹叫起来,洗脸,穿戴,然后把土豆、红苕、玉米棒子一应装在我们的土布书包里,千叮咛万嘱咐,让我照顾好妹妹,于是点上火把就出门上学了。开始时路还算好走,我边走边教弟弟妹妹念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……”随后越走越不好走,在一处抬头看不到顶的山道上,妹妹跨个小书包像只落单的狗儿,小脸上挂着热乎乎的汗珠和泪水,边说边哭走不动。无奈,我只好把妹妹往背上一揽,哼哧哼哧背着她爬坡上坎,背一段走一段,脚酸手软,走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熬到了学校。

学校是一长溜三间瓦房,四周的墙壁是用黄土夯成的干打垒,墙上镶了几道木框窗,没玻璃,都用装化肥的口袋和风筒布围起来,两扇窗用钉子钉死死的,感觉窗子从没打开过,似乎教室里总是黑乎乎的。教室的简陋远超常人想象,地板仅用木锤经过简单的压紧平实,课桌是几块长木板搭在砖块上拼凑而成的,凳子是几块水泥砖或家里带去的稻草墩,五六个人坐一桌,七八十个娃挤在一间狭小的教室里,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鸟,老师讲课的声音常被“鸟”鸣声搅扰得微乎其微。夏天山区雨多,漏雨成了教室的常态,往往室外下大雨,室内下小雨,同学们一个个脱了衣服把书本保护起来,然后脱了鞋,在课桌下的泥汤里(因地板没硬化,泥土被雨水淋湿后变成了泥汤)噼噼啪啪和泥浆玩。冬天,教室里冷得让人磕牙巴骨,老师在讲台一侧生起一堆煤炭火,一群野孩子下课时围着火堆烤火、炸玉米花、烤洋芋等,教室里溢满了粮食的清香味。

有些记忆虽然苦涩,但也很有趣。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,新学期开学,学校发了一本叫做“美术”的课本,老师说从这个学期开始,大家就要学画画了。学画画得有画笔和画本吧,班里大多数同学买不起画笔画本,于是有的在课本上的空白处乱涂乱画,有的甚至在语文数学作业本上画牛画马画鸡画鸭。没有画笔,有同学从山上采来松尖,砍小毛竹做成笔杆,把松尖塞进竹筒,然后用炭灰、柴灰与水搅拌在一起,就成了画画的颜料,只是这颜料颜色单一,画猪画牛还可以,就是画不了家乡五颜六色的山峦以及山峦上姹紫嫣红的索玛花、映山红等林林总总的花朵儿。

那时,我算班里比较鬼灵精怪的了。每年清明节期间,母亲都会从山上采来一种叫“染饭花”的花朵,用锅加水熬制,倒在盆里泡米,洁白的大米顿时变成了香气扑鼻的黄米饭。边吃黄米饭我边想,是否可用妈妈熬制的染饭花汤来做画画的颜料呢?于是偷偷用家里的小瓦罐盛了一罐染饭花汤汁带到学校,拿出在工地上捡来的“洋灰纸”(水泥袋子),当着众同学有模有样的画索玛花、映山红、打碗碗花......染饭花熬制的颜料鹅黄鹅黄的,饱满地浸在鸡毛做成的画笔上,画完花朵,我又在纸上画了一棵长在牛圈旁的黄桃树,上面挂满了歪歪斜斜的桃子,染饭花金黄的汤汁均匀地涂抹在桃子上,同学们都说闻到了桃子的香味,一个个羡慕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。条件稍好点的伙伴想用他买来的画笔和美术本换我的颜料,我爽快地答应,于是我有了属于自己的画笔和本子。后来我灵感不断,用端午节染红鸡蛋的茜草根、高粱糠熬成红色的汤水做颜料,甚至偷老师批改作业的红墨水混同染饭花汁、红高粱糠汁和其他各种颜色的花儿熬制的汤汁一起,自制不同颜色的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我们读书的学校、山脚下的村庄以及村边流过的锅厂河、稻田等。虽被老师狠狠打过几次手板心,但我为全班同学有了画画颜料,可以画蓝天白云、画五色花朵、画红公鸡老黄牛等而自豪。

一转眼二三十年过去了,当年的学校已搬下山来,取而代之的是窗明几净的现代化教学楼,是每日背着书包走在宽阔平坦的柏油路上叽叽喳喳上学的孩子,是冬暖夏凉的教室传出来的朗朗书声,是学校供应免费营养午餐的食堂里飘出的喷香饭菜味。弟弟妹妹们也长大工作、成家了。岁月是一层薄薄的纱,望过去,似乎还看得见那些影影绰绰的足印,看得见砸在足印里的汗水泪水,看得见空旷的山峦间沉重的喘息声。薄纱终究要被时代的穿云箭给穿透,一切的艰难与困苦从此不再回头,箭呼啸着,昂扬奋进的身姿,向新时代新生活进发。

清明节回家,母亲忙出忙进的在用染饭花浸染黄米饭,满含沧桑的双手沾满了黄生生的花汁,一如当年我瓦罐里盛着的画画颜料。弟弟妹妹说要送我一样礼物,他们小心翼翼从精致的小木盒里拿出一样东西,掀开层层叠叠包裹着的红布,里面露出几张泛黄的“洋灰纸”来,那是弟弟妹妹幼时用我做的“染饭花汁”颜料画的索玛花,花朵是黄色的,叶儿是黄色的,只有我用红高粱汁点过的太阳的眼睛是红色的,于是向阳而开的索玛花映出一抹温热的落霞,一如此时此刻回荡在这个农家小院里的幸福氛围。

相关热词搜索:颜料 画笔 妹妹 贵州网
关于我们   联系我们   人员查询   免责声明   友情链接   贵州网LOGO   广告刊例   本站域名   百度新闻